暴雪是《暗黑破坏神》、《魔兽争霸》和《守望先锋》等知名系列游戏的开发商，近二十多年来在全球范围内屡获殊荣。彭博社记者、新书《Play Nice: 暴雪娱乐的崛起、衰落和未来》的作者Jason Schreier表示，暴雪娱乐不仅仅是一个常规的热门游戏开发者，更是曾经以其冰冷大标志为银幕增光添彩的独特工作室之一。
最新的《魔兽世界：内战》、《暗黑破坏神IV》等热门游戏让暴雪一直活跃在大众视野中，但这家厂商仍然没有从大规模性丑闻和微软690亿美元收购案中走过来。Schreier记录了暴雪从创始人Allen Adham、Michael Morhaime开始组队创业到该公司因《魔兽争霸2》 、《星际争霸》和《暗黑破坏神 II》等游戏而迅速走红的过程。尽管这些项目取得了成功，但暴雪最后是靠着《魔兽世界》一跃从小众开发商变成国际大企业。
原稿载于Gizmodo，中文由CCINest编译，有删减。
在暴雪娱乐工作是什么感觉？
在你的书中，你说你与数百名员工、前员工、认识Bobby Kotick的助手以及中间的每个人进行了交谈。此时您几乎是暴雪专家了。
Jason Schreier：这很奇怪，因为我从未在那里工作过。我一生中可能去过他们那两次。所以在很多方面我都有盲点，譬如我不知道每天在那里感觉如何，我没有这种第一手经验。但在其它方面，我比在那里工作的人更了解其公司，因为通过与暴雪历史上各个不同层面的人们交流，我得到了很多不同的观点，听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故事。
但即便如此，你在书中的一个细节中曾提到，你正在谈论暴雪如何存在如此多的办公室关系，以及你如何采访一个人，然后采访他们的配偶，而不知道他们结婚了。
Schreier：我认为这是暴雪文化的独特部分。我之前提到的加州诉讼是因为一些文化问题。暴雪内部的文化问题之一就是这种倾向，很多人在公司里互相约会，包括很多高层员工和职位较低的成员，这就引起了一些问题。当然，有时候也为这些人的关系带来了好处。这是一个复杂的话题。
暴雪从一开始就与任何其它公司不同，甚至与90年代所有那些雄心斗志的初创公司不同？
Schreier：我认为有几件事。一是他们无疑是非常优秀的程序员，他们有一些真正的精英人才。我采访过的Interplay人员表示，他们与很多开发者合作过，但暴雪是最好的——他们清楚如何融入细节并完善开发，真正将品质提升到A+。
另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是，当时没有很多人玩电子游戏，没有今天玩电子游戏的人那么多。因此，当时有一些大型游戏公司更多是由商人而不是游戏玩家经营的。这些人知道如何经营企业，但他们不了解游戏及其魅力。我认为暴雪从一开始的倾向就是：不仅由游戏玩家经营公司，而且也只会雇佣玩家，因为公司里每个人都需要玩和测试这些游戏并深刻理解它们。
那么问题来了，如果只招聘游戏玩家，他们会拒绝有潜力的人才吗？仅这种倾向就会导致一些问题。这是非常复杂的，虽然这种倾向可能有问题，但它确实是暴雪当时成功秘诀的一部分。
你在书中将暴雪办公室描述为兄弟会？
Schreier：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后面的暴雪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但是，在90年代，你必须接受这是一个男孩俱乐部、这是一个兄弟会，所有人要么适应，要么离开。对于一些女性来说，这很难。我在书中提到的一位外形出众的女士，她在那里工作就受到严重骚扰，以至于在最初几个月内就辞职了。
还有一些非常糟糕的例子。这是暴雪比较奇怪的一点，今天的大多数公司都不像暴雪那样，即使在当时，大多数公司也不是这样的。在大多数公司里，你会正常上下班。但在暴雪，当你不工作时，你会和同事一起玩游戏。暴雪已经与他们的生活密不可分。
你描述了它是多么耗费精力、员工是如何失去女朋友或家庭，以及他们是如何辛苦工作。但办公室里的那些人也成了他们的朋友。最初的《星际争霸》开发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，他们为了制作这款游戏付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工作量。这是奉献精神，还是企业文化？
Schreier：这既是压力，也是文化。对于某些人来说，这是令人兴奋和有趣的。对于某些人来说，这太糟糕了。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，两者都是。这也是来自与你同级的人的压力，好比说你的朋友都坐在办公室里，你就不会成为下午六点回家的混蛋。但这毁了人们的个人生活和人际关系。在《暗黑破坏神II》中，暴雪的策划David Brevik因为工作太辛苦，最终导致离婚。
暴雪的文化最终导致大规模的性骚扰丑闻
暴雪原本在游戏准备就绪时就发布游戏，但后面就慢慢发生了变化。这本书的一个有趣的方面是我们经历了暴雪的初始阶段，一直持续到2000年初，产品推出开始变得困难。
Schreier：很长一段时间以来，发行商都对暴雪不干涉。我认为主要原因之一是Vivendi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Mike Morhaime和Paul Sims保护公司免受许多此类压力。多年来，他们承受着各方面的压力与向上管理。直到2013年，暴雪、Vivendi游戏与动视合并，成立动视暴雪，动视首席执行官Bobby Kotick成为整个集团的CEO。
随后的2013年，暴雪取消了《泰坦》项目，造成了8000万美元的损失。它本应是他们的下一款大型 MMO——《魔兽世界》的继任者。这导致来自动时视的Bobby Kotick们开始对暴雪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，从迫使暴雪从公司外部聘请财务到2017、2018年疯狂加大工作强度，最终导致Mike Morhaime辞职。正如人们所知，这就是暴雪终结的开始。
您刚刚发表了一篇文章，采访了一些现在创办了自己公司的前暴雪员工。旧的暴雪DNA有多少仍然存在，但现在已经分散并消散到其它地方。
Schreier： Dreamhaven宣布下个月推出下一款游戏。它很有意思，因为它是由Mike Morhaime与妻子Amy以及一群暴雪老人创办。我在采访他时了解到一件事，暴雪在过去33年中从未有过一位女性主策划。而Dreamhaven的第一款游戏是由女性主导的，我认为这确实值得注意。
你认为为什么性骚扰丑闻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在2010年末达到高潮？
Schreier：可能暴雪这些年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，当你谈论一家拥有数千人的公司时，文化可以被隔离到公司内部的不同部门。例如，如果你2015年在暴雪并且在Battle.net工作，那么您的经历可能与在星际争霸团队或暗黑破坏神团队或类似的Battle.net团队的工作氛围有很大不同。
我认为互联网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观点，在暴雪你无法在不受到性骚扰的情况下工作。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对它的准确描述。至少从我与在那里工作的女性的谈话来看，更多的是她们非常喜欢这个地方，但这些恼人的缺点也真实存在：无论是男人在搭讪你，还是对你的外表发表评论之类的。存在公开的性骚扰或不公开的性歧视，这是一些问题的核心所在，我认为这些问题在暴雪比那些传闻更普遍，甚至已经成为暴雪不当行为的简称。
现在动视暴雪已经与微软合并了。现在它是一家超大型游戏公司。当你读完这本书时，微软和其它地方已经进行了大规模裁员。您认为游戏行业今后将走向何方？暴雪接下来将何去何从？
Schreier：很难对Xbox的想法做出任何预测。它到处都是，而且似乎没有一致的策略。所以，很难知道他们想对暴雪做什么，而且员工对暴雪被收购后的预期可能过于乐观。戏剧化的是Xbox负责人Phil Spencer进来玩游戏，人们排着队迎接他。三个月过后，数百人被解雇。
暴雪的遭遇对游戏行业来说是一个坏兆头吗？
我们是否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期，游戏质量好不好或者销量是否强劲并不重要？重要的是行业是否比以前好得多？我们是否有可能达到游戏行业的转折点？
Schreier：这绝对不是一个新现象。我想说游戏行业一直都是这样。它始终是周期性的、爆款驱动的、非理性的，服务于少数有权势的高管而不是广大打工人的需求，我想大多数行业都是如此。所以，我真的认为没有太大改变。就转折点而言，我觉得已经达到了转折点。这主要是因为游戏公司在新冠疫情之后雇佣了比以往更多的员工，而最近一年裁员也更多，就像是这个行业在不断的自我修正。
许多暴雪的同行公司已经不复存在。Westwood（注：《红警》开发者）不再存在，Interplay（注：《辐射》开发者）不再存在，Sierra不再存在。他们并不只是因为游戏发布的失败，可能就是这个行业的运作方式。
我的意思是，我们有很多优秀的游戏公司，他们制作的小游戏也很出色。一个人制作了《Animal Well》，这太不可思议了。我们这个时代会看到另一个暴雪吗？
Schreier：暴雪的疯狂之处在于，世界上任何一家公司都梦想拥有《魔兽争霸》。任何一家公司都会为拥有《暗黑破坏神》而尽力、会为拥有《炉石传说》而拼命、会为拥有《星际争霸》争得头破血流、会为拥有《守望先锋》大动干戈。而暴雪却创造了这五款王炸作品。
任天堂是唯一一家做到这一点的公司，但他们生产游戏机，所以他们处于不同的领域。没有其它第三方游戏开发商能够制作出如此多的热门系列、引起如此多人的共鸣、赚了这么多钱，并拥有如此多的续集、衍生作品、电影和其它成功的作品。所以从很多方面来说，暴雪都给人一种独特的公司感觉，任何人都很难复制。
也许这样会更好，暴雪本身就有一些不应该被复制的问题。我认为，从很多方面来说，这本书都是一个关于成长危机的故事。我认为暴雪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一个“警示”，告诉你当你的公司从数百人增加到数千人时、当你发布了一款改变一切的超级热门游戏时，会发生什么。
很难想象还有一家公司能够再次达到与暴雪相同的水平。但谁知道呢？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。